属于小满的周野

1.蝉鸣在香樟树梢炸开第三十七声时，我的课本散落在滚烫的柏油路上。

主席台传来的校长致辞裹挟着热浪，把高二（3）班方阵蒸得东倒西歪。

我正弯腰捡拾被汗渍洇湿的数学笔记，突然听见围墙铁栅栏发出金属扭曲的**。

"同学小心！"带笑的男声从头顶砸下，青柠味的风掠过耳际。我踉跄后退半步，

后颈被梧桐叶漏下的光斑灼得刺痛。白衬衫衣角翻飞如白鸽，

少年单手撑地跃过最后三阶铁栏，运动鞋带勾住我敞开的书包挂钩。

哗啦——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在日光下铺成扇形，

扉页上"林小满"三个字正巧落在他沾着墙灰的掌心。我盯着他虎口处结痂的擦伤，

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摇晃在他锁骨凹陷处的一汪汗珠里。"重点班的？

"他拇指抹过书脊上烫金的班级编号，腕骨银链折射的光弧刺得我眯起眼睛。

当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操场另一端炸响时，

他忽然俯身凑近我烧红的耳垂："好学生不该在开学典礼偷溜哦。

"我嗅到他T恤领口混着松节油味道的太阳气息，后知后觉发现他左耳垂嵌着枚月牙形耳钉。

那颗银质星子随着他坏笑在光晕里跳跃，

比我昨晚藏在枕头下的言情小说所有男主角加起来还要耀眼。"周野！又是你！

"教导主任挥舞着点名册冲破热浪。少年直起身时，

我书包侧袋的草莓发绳缠上了他破洞牛仔裤的金属铆钉。他转身奔向主席台的瞬间，

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他懒洋洋的尾音："下次赔你条新的。"蝉鸣突然安静了一瞬。

主席台话筒发出刺耳蜂鸣，我看见他单手插兜晃上台阶，

后颈汗湿的发尾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晕。当他把检讨书拍在演讲台上时，

巴巴的纸——龙飞凤舞的字迹间隐约能辨"翻墙是因为看到只迷路的松鼠"这样荒唐的借口。

"...学校不是野生动物园！"教导主任的咆哮引得操场哄笑四起。

我蹲在树荫下假装系鞋带，指尖触到他遗落的半截红绳。抬头时正撞见他对着话筒眨眼，

手腕翻转间，我书包拉链上消失的毛绒考拉挂件正悬在他指间摇晃。

梧桐叶的影子在他检讨书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圆斑，像极了我突然漏拍的心跳。

当他说到"保证下次走正门"时，藏在袖口里的左手对我比了个射击手势，

午后的风突然裹挟着水彩颜料的气息灌满我的校服衬衫。

2.水杯第三次磕到第七块瓷砖的裂痕时，美术教室的门准时被踹开。

我假装被饮水机的热气熏得偏头，余光里周野拎着画板倒退着走出教室。

十月末的梧桐叶扑簌簌擦过他乱翘的发梢，

教导主任的训斥声撞碎在走廊的玻璃窗上："月考又交白卷！颜料能当饭吃？

"保温杯里枸杞菊花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镜片，

我数着他帆布鞋踩过的地砖——从罚站点到安全出口正好十三步，比他昨天少走半步。

沾着钴蓝色颜料的卫衣袖子扫过消防栓，他转身时突然朝我这个方向掀起画板。"同学，

水要溢出来了。"带着笑意的提醒惊得我手抖，滚烫的水流浇在虎口。我慌忙后退半步，

后腰撞上窗台时听见他喉间溢出的气音，像极了他翻墙落地时的那声闷笑。

教导主任的皮鞋声逼近的刹那，周野突然将画板翻转过来。绷紧的素描纸上，

教导主任暴怒的脸正以炭笔线条张牙舞爪，夸张的鼻孔里还戳着半截断掉的粉笔。

我死死咬住下唇憋笑，水杯内壁凝结的水珠坠落在第七块瓷砖的裂缝里。"还敢画小漫画！

"秃顶男人夺过画板时，周野顺势将整盒粉笔塞进我怀里。我低头盯着突然沉甸甸的笔盒，

胶带粘着的便签纸上画着只抱着枸杞杯的松鼠——和我今早别在书包上的毛绒挂件一模一样。

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后，我摸索着被粉笔灰染白的校服下摆。秋风突然掀起窗帘，

夹在画板里的素描纸打着旋儿贴上我的小腿。逆光里，

炭笔勾勒的少女垂眸读书的轮廓逐渐清晰——晨光中跳动的马尾辫，扶眼镜时翘起的小拇指，

还有随风贴在唇畔的碎发。画纸右下角签着潦草的"ZY"，日期竟是我们初遇的九月七日。

"这张算侵权吗？"带笑的声音惊得我差点撕破画纸。周野不知何时倚在窗边，

指尖转着那根从我发间偷渡的红色粉笔，"毕竟林同学每天在走廊当人体钟摆，

很难不让人想写生。"我攥着画纸的手心沁出细汗，突然发现他耳钉换成了小蘑菇形状。

记忆深处突然闪过暴雨夜的画室，发烧的少年枕在我肩上呢喃的"小蘑菇"，

喉间的酸涩与此刻阳光里银光流转的菌盖诡异地重叠。上课铃撕裂走廊的寂静时，

他忽然用粉笔在我水杯上画了颗歪扭的星星："明天带蓝莓味棒棒糖来换原稿啊，偷窥**。

"转身跑向艺体班的背影掠过满地梧桐叶，

沾着群青颜料的鞋印正巧踩在我第七次路过的瓷砖裂缝。

3.松节油的气味在暴雨里发酵成琥珀色的漩涡时，我踢到了蜷缩在阴影里的少年。

铅云压碎最后一缕天光，画室窗棂在狂风里发出濒死的**。我攥着被雨打湿的物理习题集，

指尖摸到门把手上未干的群青颜料。推门的刹那，惊雷劈亮整排倒伏的画架，

周野苍白的脸在闪电里浮出黑暗，像张被揉皱又展平的水彩纸。"谁？"他哑着嗓子问，

蜷在石膏像后的身体突然抽搐。我摸到墙边开关，老式日光灯管滋滋闪烁三次才亮起，

照亮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——左耳垂的蘑菇耳钉歪斜着，银色菌盖在冷汗里泛出冷光。

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奏出重金属鼓点，我蹲身去捡滚落脚边的退烧药盒。

指尖刚触到铝箔包装，手腕突然被滚烫的掌心扣住。周野湿漉漉的额发扫过我手背，

烧得焦干的唇缝漏出气音："小蘑菇...你怎么还没长高？"回忆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。

七岁暑假的写生班上，总有个男孩往我画板夹层塞水果糖。他耳垂贴着创可贴，

说是翻墙时被蔷薇花枝划破的勋章。最后一节课暴雨如注，他脱下卫衣罩住我们俩，

在弥漫着松节油味的更衣室里说："小蘑菇快长大，等你能碰到那扇气窗，

我就带你去真正的植物园写生。"此刻他的睫毛扫过我虎口，与童年那个雨天的触感重叠。

我僵在原地，看着他卫衣领口露出的红绳——串着颗褪色的塑料蘑菇挂件，

正是当年我别在画包上的钥匙扣。"三十九度二。

"体温计电子屏的幽光映在他锁骨的水母纹身上，我犹豫着撕开退烧贴包装。

指尖刚触到他发烫的太阳穴，他突然偏头咬住我腕间的草莓发绳，

烧得朦胧的眼底浮出星子："抓到偷渡的...红蘑菇..."惊雷炸响的瞬间，

画室陷入漆黑。我重心不稳跌坐在满地画纸上，周野滚烫的额头抵住我肩窝。

他的呼吸穿过校服衬衫在锁骨烙下灼痕，

美术班转学那天...我在你们幼儿园门口...等到路灯都睡了..."闪电劈开黑暗时，

我看见满地散落的素描本。翻开的纸页上全是同一个女孩：踮脚够图书馆顶层习题集的，

在走廊第七块瓷砖处假装喝水的，甚至包括此刻——惊慌失措抱着退烧药的模样。

每张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，最早可追溯到我们初遇前的立夏。雨声渐弱时，

他的手指忽然勾住我书包拉链。金属摩擦声里，考拉挂件重新坠回原位，

只是耳朵上多了颗用丙烯颜料点上的红蘑菇。"赔礼。"他滚烫的指尖在我掌心画圈，

指腹的茧子摩擦着生命线，"下次换个不会断的发绳。"呼吸逐渐绵长，

发梢的水珠洇湿我后背的校服。晨光刺破云层时，

他耳钉上的蘑菇菌盖正巧盛住一滴坠落的雨水，倒映出我通红的耳尖与初醒的朝阳。

窗外梧桐叶滴落最后一串雨珠，我轻轻拨开他黏在颈间的湿发。素描本扉页被风吹开，

{d}{dt}(心动)=周野\cdot林小满\]保安的手电光扫过走廊时，

我悄悄将物理书垫在他脸侧。起身的瞬间，他忽然抓住我裙摆，

闭着眼睛把蘑菇挂件塞进我手心："这次...换你等我醒来。

"4.黑板擦撞飞第三支粉笔时，周野忽然用指尖蘸着阳光在我鼻尖点了颗星。

天台铁门在身后吱呀作响，我攥着月考数学卷的手心洇出汗渍。周野盘腿坐在水泥台上，

校服外套随意系在腰间，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水母纹身——那是上周暴雨夜我替他补课时，

他用钢笔偷偷画上去的。"这道立体几何题，"我用三角板敲了敲被晒得发烫的黑板，

"至少要写出三种解法才能拿满分。"粉笔灰簌簌落在周野发间，

他忽然伸手拽过我用来扎头发的草莓发绳，将刘海胡乱扎成冲天辫。

梧桐叶裹着蝉蜕掠过他沾着颜料的球鞋，他突然抓起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疾书。

阳光穿透他耳垂上的银色蘑菇钉，在"已知"二字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
当我看清那些龙飞凤舞的公式时，保温杯突然从膝头滚落。

}^{永恒}\frac{周野}{林小满}\,dt=1\]"重点班大学霸，

"他转身时扬起的粉笔灰像场微型雪崩，薄荷糖的气息随着尾音撞上我发烫的耳廓，

"教我做这道题啊。"黑板右下角不知何时画满了抱着数学书的蘑菇，

每朵菌盖上都顶着我的眼镜框。风突然掀起压在石块下的草稿纸，

我弯腰去捡时发现背面画满速写：扶眼镜时翘起的小拇指，偷吃蓝莓软糖鼓起的腮帮，

还有上周被他拽红的草莓发绳。最下方用荧光笔写着：证毕，答案是你。